齐。
他穿着拖鞋站在那,仔细地听了一会:“蝉?”
“六月才有蝉,现在还很早。”
“那是我听错了。”他手指蜷起。
“压力太大了吗?”沈翊伸手轻轻摩挲他的耳轮,“这样有什么感觉?”
“风口在什么东西的声音。”
他慢慢地,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语,最后只好拾人牙慧:“我累了。”
这一句话仿佛魔咒,灰绿弥漫,如同夜晚的浑浊海面,如同居民后巷倒下的年轻刑警;李俊辉,如果他没有死,现在也是一个勇敢负责的成熟刑警;他呆滞地盯着浅卡其色的衬衫,也许是睡眠缺失,脑中开始回响:
“如果我的直觉已经不再适合一名画像师,我要让它带领我去
更有意义的事。”
意义?我能坚持到最后吗?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强壮,年轻,冲动,富有热情,也许结局是殉职,耳朵里的鸣响越发剧烈。
雷一斐,杜倾,沈翊……那些辗转反侧的夜里,他被注视着,他问自己,我尽职尽责了吗?我给前人蒙羞了吗?我不值得信任吗?
即使我已经扎警界多年,我的
路仍不被认可,我满足不了爱人
神上的追求。
真是突兀,但他无法压抑,百年之后的一捧灰,会回想起它在世上的岁月吗?还是只有人抓着一些虚无存活。
一切悲哀一切怨怼一切消沉,望见那双眼睛,全都柔情似水,好残忍地被塑造出了这依恋……别了多少心爱才值得呢,他抱住眼前人,终于抑制不住肺腑里的那痛苦,滞后地发
出那些剧毒:“他
上要当爸爸了,孩子八个月了,他本来,他本来……”
刑警的工作质让他们熟谙情绪抽离的法门,但猝不及防的意外发生时,血肉丰满的活人不可能不受冲击。
“为什么是他……”
沈翊轻拍他后背,在他断断续续的言语里对上是哪个案件,新闻播报的结果是餐厅老板与嫌疑人当场亡,距离近的几人严重烧伤,五人轻伤。
非常惨烈,也令人后怕,刑警不出任务不枪,杜城如果车速再快上一些,亦或者出发时间早一点,赶上了这索命鬼的趟……报复都无
报,沈翊咬肌绷紧,上下牙列狠狠地对碾了两下。
这些小动作以杜城的角度无法察觉,只有耳朵里那声音同频得他心脏都在震,它一次次在脑海徘徊,他后知后觉那是模拟爆炸的声响,这些苦闷好像无穷无尽,几乎要把他淹死了。
“沈翊,有时候我真的很后悔当了警察,我很想逃跑,我想就这样辞了职,一走了之。”
“你是艺术家,你有天赋……你可以跑,我也可以跑,反正总有人能干。”
但是巨大的惯就这样留住人,无所适从,折磨得发疯也求告无门。
“我们真的能脱吗?遍
鳞伤以后。”沈翊轻轻地说,“习惯,思想,动作。”
“相信我,我很清楚一次次打碎又重建的感觉。”杜城的创伤反应让他回忆那些被击溃的岁月,无尽的抑郁愤怒贪婪填满心房,仿佛此生再也画不出细节再也没有爱。
很多人总把同理心和共情混为一谈,前者是认知上的换位思考,后者是情感共鸣;过多地运用共情换来的就是对自我的消耗,解离,患病。
感情这把利沈翊动用过很多次,他不缺人爱,也用和蔼近人的外在一次次拉近距离,但外人眼中冷
的刑警队长也展现出情感边缘上的崩溃态势时,他无能为力,手足无措。
他们共事六年,意味着杜城从警十五年,被锻打得无坚不摧,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如此。
杜城在关键时刻拉了他很多次,光救命之恩的数都够他完整地走一趟六轮回了。
情感上谅的一层让他不想对杜城说坚持下去,一个战士的心如果死了,即使拿着武
也没办法杀敌,但他趋利避害的自私本
想留下他亲爱的战友,他从警的起点,他从梦想乡跨入惨烈人间的接引人。
所以他发出一些残忍的声音,要把这个可怜人推回理智的岸上,剧烈的预感告诉他,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抒发,最好阻止对方继续在情绪的海浪里沉溺。
“杜城,杜城,”他和缓地说,“不止这些对不对?你最近还发生了什么,全告诉我。”
“我累了。”
我不知我还能承受多少,一切都在摧毁我,
迫我,我是一件工
,我是一个权威,我是……
我是……
在警务之外,他竟然找不到另一个强力的支点 ,衰亡与病痛正在纠缠他的家人,刑侦手段的进步拦不住逐年上升的罪案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