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四章

        晨光徹底漫過天際時，上官蕙和阿默終於在一處隱蔽的山坳裏找到了藺穆安的葬shen之地，想來是有人不忍，把他又搬到這裏來。

        幾塊破碎的鎧甲殘片半埋在枯草中，鏽跡裏還凝著早已發黑的血跡，正是當年藺穆安出征時穿的那套。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翻shen下馬的動作比往常急了些，裙擺掃過地面的碎石，發出細碎的聲響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蹲下shen，指尖輕輕拂過鎧甲殘片，指腹觸到冰涼的鏽跡時，shen子微微一顫。??

        阿默緊隨其後，從行nang裏取出備好的鐵鏟，沉默地清理著周圍的泥土。

        山風掠過山坳，捲起地上的枯葉，落在兩人肩頭，像是無聲的嘆息。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沒有說話，只是親手將散落的骨塊一一拾起，每撿到一塊，都用乾淨的絹布仔細ca拭，動作輕柔得彷彿在呵護易碎的珍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眼眶始終泛紅，卻沒讓眼淚掉下來，只是將裹好骨塊的絹布小心翼翼地放進貼shen的錦nang裏，緊貼著心口的位置。??

        「穆安哥，我帶你回家了。」她對著錦nang輕聲說：「杜姐姐還在等你，我們都在等你。」??

        阿默站在一旁，看著她ting直的背影，心裏五味雜陳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曾以為上官蕙只是個嬌貴的小姐，可這一路所見，她的堅韌與重情，早已打破了他最初的認知。

        待上官蕙收好錦nang，兩人重新上馬，踏上回京的路。此時的官dao上已有零星的行商，晨光和煦，倒比來時多了幾分安穩。??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一路都不說話，她垂著眸，目光落在馬頸的鬃mao上，指尖無意識地捻著繮繩，任紅馬跟在黑馬shen旁。

        阿默跟在她shen側，眼角的餘光總忍不住往她那邊飄，心裏也不是滋味，斟酌了半晌，才開口：「小姐如今達成心願，怎還悶悶不樂？」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聽到阿默的話，緩緩轉過頭，眼眶裏的紅又深了幾分，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：「人是帶回來了，可??也不再是那個人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話沒說完，她側過臉，用衣袖輕輕ca了ca眼角的淚，衣襟上暈開一小片濕痕。?

        她一直沒有向外人透lou自己對藺穆安的死的感受，杜姐姐和藺夫人都需要她的安wei，父親和母親又不知此事，她一直自己悶著，沒想到被阿默看穿。

        阿默看著她這般強撐的模樣，心裏也泛起酸楚：「藺將軍雖不在了，但他在你記憶裏永遠是那個人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聽著這些安wei的話，上官蕙眼底的失落卻沒減幾分：「可他再也不能陪在我shen邊，沒有新的記憶??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小姐，我懂這種空落落的感覺。」阿默hou結動了動，聲音多了些細碎的悵然：「去年隨了我快二十年的老馬病得走不動路，我抱著它等了半宿，最後還是沒留住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後來我每次經過它的馬廄，總覺得它還會像從前那樣，甩著尾巴蹭我的手，可回頭一看，只有我捨不得掃掉的乾草，而它生前最愛啃的那捆苜蓿，早就枯成了黃褐色。」

        他抬手抹了下鼻尖，語氣放得更輕，像是在跟上官蕙說，也像是在跟自己回憶：「那時候我也想，再也不能騎著它外出，再也不能聽它哼哧哼哧的chuan氣聲。那種遺憾，就像心裏被掏走了一塊，風一chui就涼得慌。」??

        阿默轉頭看向上官蕙泛紅的眼尾：「可我想起它時不止是難過，還有回憶的快樂和感激。這些事，就像藏在心裏的小炭火，冷的時候想一想，心裏就nuan和多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藺將軍留給你的那些日子，也該是這樣的吧？就算沒有新的記憶，這些往事也能照亮你往後的路。就像現在，你想起他也是想起那些美好吧？你把他帶回家，讓他魂歸故土，不也是在替他完成心願，替你們的回憶寫上一個結尾嗎？」?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靜靜地聽著，眼淚漸漸止住了，她看向阿默，聲音帶著剛才壓抑的沙啞，卻比之前多了幾分鬆動：「謝謝你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她現在雖還放不下藺穆安的死，可有了阿默安wei，把她纏成亂麻的心事梳順了些，那些堵在xiong口的悲戚，總算能透進點風來。

        阿默聽她這麼說，臉上lou出幾分憨實的笑，手不自覺地又撓了撓頭，連語氣都輕快了些：「往後你要是難過，也可以找我聊，心裏會好過一些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兩人對視一笑，卻見阿默忽然頓住動作，耳朵微微動了動，原本帶笑的眼神瞬間沉了下去，輕聲dao：「小姐，別動。」?

        林間突然she1出數支冷箭，直奔兩人而來。

        阿默反應極快，立刻ba出腰間的彎刀，揮刀將箭擋開，同時大喊：「小姐小心！是南蠻！」??

        話音剛落，六七個手持長矛的南蠻從樹林裏衝了出來，個個面lou凶光。見他們只有兩人，嚷嚷dao：「就兩個人？還有個女的！這回出來一趟夠我們喝幾壺了！」

        阿默cui馬擋在上官蕙shen前，ba出佩刀，在手中舞出凌厲的刀花，與南蠻纏鬥起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上官蕙也抽出長劍，pei合著阿默的動作，劍尖jing1准地刺向敵人的破綻。可南蠻人數眾多，且凶悍異常，兩人漸漸陷入苦戰。??

        混戰中，一名南蠻繞到阿默shen後，手中的長矛帶著寒光，猛地朝阿默後心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阿默正與shen前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