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其实,如今回想想,若没有司
征那四年的极力打压,我与皇兄未必会疯魔一般,不计代价地走到今日。”
“那请傅半仙替我算上一算罢。”
这双四年前尚有光彩的眼睛,如今却似死水般,失尽了生机。
“事到如今,小公主也不必瞒我,试问这天下,还有谁能让月落谷谷主甘心困守广慈寺,捱上一年的风雨淋?”
傅廷晏指尖的佛珠渐停。
沉默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,角
笑。
傅廷晏淡淡一笑,语气从容,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。
他轻叹:“这世上,得了病的,或能长寿安然,有人不病不灾,却未必能长命百岁。”
“你在安我?”
“可百密一疏,刘邛察觉你闯入府邸,发现了他地下的财宝,于是起了杀心,想要灭口,冲突之下,最终引致淀城兵变,此事惊动了禄川,胡宝昌借机派出监政使,强行入驻邵阳。”
“……你怎么知是我?”
自此,邵阳朝堂迎来了最艰难、最黑暗的四年。
她漫不经心抬眼。
季云烟浑一震。
“那藤并非是给我……”
“四年前,你冒险潜入滁州淀城的刘邛府邸,盗取了刘家在郦锥各地的粮商名册。”
“算是吧,”他举杯淡笑,“小公主可知傅某声名在外,还有个‘傅半仙’的名号?”
她轻轻吐出一口气,仿佛要把所有痛苦都压在这声叹息里,随风散去。
“禄川之降,功劳在你。”
他凝望着她,沉然幽远的目光,轻拂入她通红的双眼――
“紧接着,粮商们相继出事,或遭查抄,或倒戈背刘……刘邛一边焦烂额地灭火,一边又因淀城府官换成异党中人,
受到掣肘。”
“偏偏那一年,禄川朝堂党争正炽,宗政阴借势发难,一口气弹劾了一大批胡党官员,东齐最大的粮商,黟荣宁家,彼时自保尚且艰难,更遑论对他们那个远在郦西的亲家刘邛施以援手。刘邛走投无路,只能向你皇兄低,从此,你皇兄手中便有了刘邛的把柄。”
傅廷晏像是在揭开一盘暗藏多年的棋局,语声不紧不慢。
定安十一年的夏末,禄川监政使司征抵达邵阳。
“禄川粮仓已空,难以为继,故而外城将士叛了胡宝昌,开城投降。可若非你早先掏空禄川粮仓,以禄川城防之厚,就算兵围三年,你军也未必能破外城。”
傅廷晏静静为她斟茶,随着她的目光一并望向窗外。
傅廷晏又笑:“我不但知是你,还知
你是如何一步步设下此釜底抽薪之计的。”
未料傅廷晏连此等绝密竟也知……
想到近来扶墨的日渐沉郁,她指尖微颤,眼神渐黯。
“旁的,在下未必能算准,唯有一事……不差分毫。”
说起此事,他神色间涌上几分难得的欣赏。
“彼时我以为,你冒死潜入刘府,只是为了得到粮商名单,好重新洗牌,为西周粮开路,可你竟骤然来了齐西,你在端康下的那步棋,我惊叹至今,复盘千遍,依旧无计可解。”
“这正是傅某最欣赏小公主之,你从不言败,偏要迎难而上。”
她指尖颤抖起来:“你……怎么会知得如此清楚?”
傅廷晏眼中笑意温,却透着一种笃定的嘉许。
那是一棵近凋的枯树,枝桠残疏,风过树影,近乎枯死。
“……我的病,治不好了。”
季云烟心一滞,微微垂下眼。
“在下混迹江湖已久,多少有几分人脉,有些事虽未亲眼所见,却也能顺着前因后果,推断出大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