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房雪亮的光线底下,插在刀架上的刀刃凝着沉静安详的冷光,刀泛着浅淡的银灰,像春天早晨江上的雾。
我在被子里蒙到天亮,听见上下左右隐约的关门声,窗外传来楼下的说话声,锅铲翻动老式铁锅的糙响,我在用心分辨它们,又好像只是它们非要灌进我耳朵里来,在这似听非听中,我仿佛闻到自己腐烂的味
,掀开被子,居然发现外面天又黑了。
但刀太远了,这房间大得可恨。
要是能这么一了百了就好了,我模模糊糊地想。不行,万一死了,孟潜声回来看到受刺激怎么办?万一房东找他麻烦呢?对了,还有我妈,她肯定要大闹一场,那可就太对不起孟潜声了。还是把今天熬过去吧,明早起来写封遗书。
我好像睡了很长时间,又像只睡了一个钟,中途似乎醒过,但我不确定是否是
梦。有什么恼人的声音锲而不舍地从天边传来,终于把我从混沌的泥潭里
拽出来。
墙上的钟显示才过了两个钟,我却再无睡意,床
灯还亮着,我懒得费劲伸手关掉它,在灯光下闭上眼
,眼前一片血红。
我朝没有尽的地方跌下,仿佛已过了三五年的时光,猛地全
一颤,惊醒过来。
拎着刀走回卧室,我想起药还在厨房,只好又气吁吁地倒回去拿药。躺在床上吃完药,下半
毫无气力,只好任刀丢在桌上,我伸手能够到最远的地方只有床
柜,上面摆着水杯、安眠药和一份孟潜声的,我把它拿了过来。
真希望突然来一场意外,停电也好,地震也好,什么都好,让这可恶的灯灭掉。
真是太累了。
这很悲惨,悲惨里又有些尴尬,尴尬得有些稽,想到这里,我不禁对着这刀笑了出来。刀
上
出一张惨白的人脸,光线角度,显得脸上颧骨高突,瘦削得狰狞。
知是客套话,却莫名其妙听得想泪,有那么几秒钟,我真以为自己要死在床上了。缓过一口气,我才松开握着缰死的手,手机在掌心勒出绛红的凹印,背后的衣服全打
了,凉沁沁地贴在
肤上。就这么躺到晚上,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,翻出藏在包里的安眠药,到厨房倒水――这一路仿佛花了半个钟
那么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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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待睡眠降临的时间里,我一直在想,三颗安眠药会不会死。
我并不真正为了看书,我现在本没办法思考任何东西,只是迫切需要点什么把满脑子乱窜的自杀念
挤出去,分散注意力。
活活熬到晚上九点多,我刑满释放一般地爬起来吃药,只剩三颗,索一口气全吃了,将就杯子里剩下的半杯凉水,冷得脏腑绞成一团。
我把平常切菜的那把了出来。这把刀最快,好几次我都不小心被划过手指
。照着手腕比划了一下,听说普通人很难切到致命的血
,弄得我有点犹豫,害怕一刀下去只疼不死。
这十几个小时里,我思考的唯一一件事情,就是说服自己坐起来下床拿刀。
随便翻开一页,里面的每个单词都似曾相识,却死活想不起来什么意思,盯着一个“and”出神,忽然发现满页都在重复这个单词,闭上眼也挥之不去,反而越来越多,越来越密,成了一张诡异的网。我丢开杂志,卷过被子,把自己埋在黑暗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