瞿连娣也一愣：“那，你啊？”

王贵生的口气正经起来：“你妈妈饭其实很好的。她以前年轻心气儿高，就常。那时候大家都穷，不出去吃饭馆，谁家结婚、办满月、老人寿，我们这一代人，都是自己在家办酒席，谁在外边

这就是客气，回应的人不能真的来一句：成啊，我今晚去您家吃去。

王贵生叼烟回笑了一下，解释：“平时家里都我，老子要是不路军儿就得饿着，屁都不会，就他妈张嘴会点菜、会吃！只进不出能霍霍的，哪能让他饿着？也囫囵凑合给养这么大了。”

瞿嘉在屋里看戏，小声搭茬：“来二十张么。”

这人还指点给他：“你看哈，你妈妈以前糊塌子，她啊，就放面粉放太多了，放菜少。

小厨房烟火气很盛，平底煎锅底下冒着火苗，天的儿再狂冒白气。夏天，这就像个大号的蒸笼。

瞿嘉今天这脖子扭得，落枕那地方酸死他了。

瞿连娣可也没真想留饭。

王贵生说：“我不在你这儿吃饭，我要吃我也不能坐等着吃，你先忙你的，我给你们家瞿嘉个糊塌子。”

瞿嘉算是看出“熟”来了，真熟啊。

瞿连娣嫌弃地说，“糊塌子倒是好，关键是那小子他吃不饱，他那饿狼似的饭量，我得多少张糊塌子能把狼喂饱了啊？”

瞿连娣瞅了两眼就不看了，去院子里收被子去了，可能那时也为了避嫌。瞿嘉遛达出来，默不吭声站在门框边，瞅着那位爷饭。

王贵生就听见了，爽快一乐：“有什么的，得，我来。”

瞿连娣忙说：“得了吧您，您歇着吧，您不然坐屋里一块儿吃？”

瞿嘉在屋里，耳机上又扒拉下来，已经听不进音乐，扭着脖子看：你还真？

老胡同里都这一套的客套话：您吃了吗，没吃呐，您到我家里吃去啊？

“一个西葫芦，一个鸡，水一定挤干了，再调一点点儿面就够，五香粉胡椒粉别忘了，然后往这饼铛上一摊！……中火啊，火千万别大了，不然真成‘糊’的塌子了哈。”

好像，也没嫌弃他，还非要给他饭。

对面儿的人一定说：没吃呢，家里也下面条了，过水儿的炸酱面您来一碗啊？

“糊塌子才是吃西葫芦的华，你打卤你不是浪费么？你弄两黄瓜或者茄子打卤不就完了？”王贵生说，“你看你儿子都比你会吃，你就不会吃，你坐等着吃吧！”

几年来一回，他家这间小破屋里嫌太热闹，竟让瞿嘉听出那俩老家伙有说相声的感觉，还一个捧哏，一个逗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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瞿嘉突然问：“您吃过我妈饭啊？”

王贵生说：“吃过，以前，毕竟都一个厂的，熟。”

“你妈为什么放菜少呢？她省啊。西葫芦不是细菜么，贵么，但是菜多了这糊塌子才好吃，才爽口。

“成，我不会吃，就您两位高级人儿会吃，我看着您！”瞿连娣一掀门帘，还有抢着饭的，真忒么新鲜了。

王贵生跟瞿嘉一样穿个跨栏背心，肩晒得更黑，也叼一烟，站在灶前横三竖四地颠着锅，轻轻翻腾一张西葫芦煎饼子。

他们家这一把破锅铲子，俩人抢，不知怎么说着说着，锅铲子就跑到王路军他爸手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