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山羊胡男人的手頓了頓，看韓盧的眼神多了幾分懷疑。

        說完，腳步聲越來越近，韓盧連忙把紙進懷裏，順著牆下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路跑到巷口，才敢停下氣。

        韓盧深一口氣，剛要往裏探，就被一個守在門口的壯漢攔住。那壯漢滿臉橫肉，瞥了眼韓盧矮小的板，聲氣地問：「哪兒來的頭小子？這兒是你該來的地方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還不快滾！」  壯漢又要推他，韓盧連忙爬起來，假裝害怕地往後跑，卻在轉的瞬間，把早已記在心裏的賬房位置、桌上的擺設都刻進了腦子裏。

        可他沒敢多歇，等了約莫半個時辰，見那幾個賭徒都回了屋，又悄悄繞回賭坊後門，順著牆，爬到了賬房窗戶底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屋裏立刻傳來一陣哄笑，幾個穿著短打的賭徒湊了過來，圍著韓盧打量。一個留著山羊胡的男人伸手就要捉他的胳膊，嘴裏調笑：「小崽子，你爹叫啥？這兒賭鬼多了去了，說不定你爹早把你輸了換銀子了！」

        寶豐賭坊坐落在京城西市最偏僻的角落，白日裏大門半掩，入夜後卻燈火通明，賭徒的吆喝聲、骰子碰撞瓷碗的脆響，在門外就能聽見。

        剛要跑，卻被一個巡邏的夥計撞見：「哪來的小子？偷東西的？」

        窗戶縫裏的燈光正好照在桌上，他眯著眼，看見賬房先生正在寫一張欠條，上面的名字赫然是  「沈文軒」，那正是沈二公子的大名！

        後門虛掩著，一混雜著酒氣、煙味的濁氣撲面而來。

        韓盧心裏一喜，連忙從懷裏掏出紙筆，借著微弱的光，飛快地臨摹欠條上的字跡和金額。

        困意襲來，他靠在門框上，不知不覺睡著了，手裏還緊緊攥著那張紙。?

        只見賬房的窗戶開著條縫，裏面亮著燈，隱約能看見一個穿長衫的男人正低頭寫著什麼，桌上還擺著一疊紙，像是欠條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他快寫完時，屋裏突然傳來賬房先生的聲音：「沈公子，這三千兩賭債再不還，掌櫃的可就不樂意了，你那祖傳的玉佩，可抵不了多久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夜風刮得窗戶吱呀響，他的手卻穩得很，生怕漏了一個字。

        韓盧就跑，夥計在後面追。他繞著巷子跑了好幾圈，才甩掉對方，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，手心也被指甲掐出了血印。

        韓盧心裏一緊，卻還是強裝鎮定，想到對方看他年幼，正好放下對方戒心：「我??我找我爹，他說在這兒事，讓我來送點東西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直到離賭坊遠了，才敢大口氣，回到紅袖樓時，天已經快亮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韓盧猛地往後躲，腳下卻  「不小心」  絆了一下，手裏的乾餅掉在地上，他彎腰去撿，眼角飛快地掃過屋裏。

        杜尚若知他向來聽話，便信了他的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白天打聽時，聽說賬房先生是掌櫃的遠房親戚，一般人不敢惹。

        韓盧屏住呼，聽見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不耐煩地說：「急什麼？我家裏自然會送銀子來，你先把欠條壓著，等我過幾日再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韓盧悄悄繞到杜尚若的房門口，見裏面還黑著燈，便坐在台階上，把臨摹的欠條仔細疊好，又憑著記憶把玉佩的樣式畫在旁邊，那玉佩是白玉的，上面刻著一隻鶴，很是顯眼。

韓盧卻攥緊了袖口，低聲：「姑娘不放心，那我就不去了，託人去確認也是一樣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韓盧猛地往後躲，避開那只手，裝作害怕的樣子：「我爹叫……  叫沈老三，他說在賬房幫忙，你們要是不讓我進，我就去找掌櫃的！」

        可夜一深，韓盧就瞞著杜尚若，特意換了洗得發白的舊衣，把頭髮壓得低低的，又往臉上抹了點灰，揣著半塊乾餅和一張紙，就悄悄出了紅袖樓，只前往寶豐賭坊。

        等杜尚若清晨開門時，一眼就看見蜷縮在門口的少年，他靠在門

        壯漢聞言，突然咧嘴笑了，出泛黃的牙齒，衝裏面喊：「哎，你們快來看！這兒有個小崽子來找爹了，莫不是哪個賭鬼把娃都忘在這兒了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壯漢卻不耐煩地揮揮手：「哪來的廢話！賬房豈是你能隨便進的？再不走，我就把你扔到巷子裏餵狗！」  說著就要推韓盧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故意著嗓子，讓聲音聽起來更稚些，手指卻悄悄攥緊了藏在袖裏的小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