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点点，手指下意识在汤碗边缘绕了一圈，似乎犹豫了片刻，才开口：“其实……爸爸跟我说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屋内干净得过分。

        夜色很快降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他依旧轻轻点，“我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都是你一个人住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房门关上的那一刻，他站在走廊尽的灯下，目光缓缓移开，像被人抽干了力气那样，慢慢靠在墙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坐下时，忍不住笑了笑：“看来你吃不太惯新加坡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替她拉开卧室门，说：“你先歇着，晚饭我叫厨房准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他心里知，他已经不只是在“”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说那两家公司是干净的。”她语气很轻，仿佛在试图斟酌一个不会冒犯对方的措辞，“他说，把那两家公司交给你，是希望你以后能正经生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点点，似乎被他这番懂事而平静的态度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用那三百万一点一点地蓄力，就为了将来某天欧氏大楼坍塌添砖加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他说，之前让你沾手社团的事，是他自己思虑不周。”她语气更轻了，“他是觉得，自己快不行了，才想得更多。他不希望你走他的老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笑得很。

        沈时安面上的笑容没变，动作也没变，连语气都一如既往地温顺克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的。”他笑了笑，低喝了一口汤，“两家公司人都好，对我也算尊重。我最近也在看一些投资的书，想学多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那一瞬间，他指尖却微不可察地蜷紧了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。”他不紧不慢地回答，“现在能自己的钱了，得学着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？”他停下筷子，眉目不动，像是认真在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轻轻笑了声，“我已经习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时安低喝汤，答得很平淡：“在家看看书，或者去公司干点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晚饭吃得不疾不徐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个男人，如今在病榻上说“儿子”，说“对不起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还是粤菜好。”他替她把那碟蒸鱼推进一点，语气自然，“以前你晚饭最喜欢吃这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时安没有再说话，只提着行李带她进屋。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尝了一口冬瓜排骨汤，放下勺子，随口问：“寒假这么长，你怎么安排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现在……适应得还好吗？”沈纪雯见他不多说，便换了个温和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空气短暂沉寂了一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明白。”他说，“他是为我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爸爸交给你的那两家贸易公司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沈时安微微一笑，像是被这番话温到：“他对我确实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可她哪里知，他这一口一口咽下去的，是比鱼刺还细、比药还苦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餐厅空调开得很足，长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，银摆放整齐，菜色清淡，是一桌不动声色的细致照料。

        说完，他继续吃饭，咀嚼动作一点不乱，姿态从容到近乎乖巧。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依旧把他当弟弟，一个需要被照顾、需要有人替他说情的小孩。

        几菜都是她喜欢的口味，青菜清炒、汤底清澈、肉类去腥理得很干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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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她看着他，神情柔和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真是什么都不知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她本不知，这一年他怎么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沈纪雯没察觉任何异样，只觉得他真是越来越懂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一个人住这么大得地方，会不会太冷清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――我不知。他心里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手指在桌下轻轻敲了下侧，一下又一下，把那些情绪压得极深极稳。

光都柔和得让人无法指摘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心里冷笑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再说什么，点点进了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却还替那个人感动。

        那老狗当初把他踢出香港的时候，有没有想过他日后会走什么路？

        他却没再解释，只抬手招呼坐下的家把热汤端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一块地砖都得锃亮，沙发靠枕对得整整齐齐，连玄关的拖鞋都是对着方向摆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句“自己的钱”，他说得极轻。

        沈兆洪不希望他走他的老路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不错啊。”她眼里有些欣，“你以前就对数字感，还看金书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脸上却不见分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是。”他抬眼看她，神色温和，“我在学怎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却只是轻轻垂眸，眼睫扫下的那弧，藏着一把刀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一顿，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错愕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知自己快死了了不起了，开始讲什么血于水，讲希望他干净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注意，只以为他在说公司那点小小的业务。

        沈时安嘴角轻轻勾起一点，像是在笑，又像是在咬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爸爸他……其实从来没想过要送你走。只是当时时机不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