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可对方说，如果不当面谈，他就不买了。”经理压低声音，“阮小姐，这位是季氏集团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之后的日子，他偶尔会在深夜拉开书房的窗帘。

        季砚川放下酒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的画里全是雨。”他忽然开口，声音低沉，“但每次下雨，你都会拉上窗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住在肯辛顿区一栋老式公寓的层，书房正对着对面楼层的落地窗。某个雨夜，他伏案工作到凌晨，起倒酒时，无意间瞥见了对面窗内的景象――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从柏林画廊买的。”男人似乎知她在看，将画册翻到某一页，“《雨巷・第七夜》，右下角有铅笔写的‘L’，和您其他作品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电话挂断的忙音在画室里格外刺耳。阮眠把手机扔到沙发上，指尖无意识地在围裙上蹭出一铅灰。她走回画架前，却再也调不出刚才那种灰。

        笔尖在调色盘上顿住，钴蓝混着钛白晕开一片混沌的蓝。阮眠盯着那片颜色，咙发紧：“……我说过的，不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她抬起，红的脸颊贴上冰凉的玻璃，手指入睡衣裙摆――

        他以为她在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赤着脚走到门前，透过猫眼看到走廊光里站着一个陌生男人。黑色大衣，肩线笔，左手拿着一份装裱致的画册。

        三天后的傍晚，门铃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黄的台灯下，一个东方女孩正蜷在画架前，纤细的手指握着画笔，在画布上涂抹大片的蓝与灰。雨水顺着她后的玻璃窗蜿蜒而下，将她的轮廓晕染成模糊的水彩。

        季砚川第一次见到阮眠，是在敦。

        阮眠抬，第一次看清他的眼睛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可直到对面灯光熄灭，他的视线都没有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画家不面？”他问经理。

他坚持要见画家本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季砚川站在客厅中央，指尖还残留着阮眠画册扉页的感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她习惯的标记，连画廊都不知义。

        阮眠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门把上收紧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，阮小姐很…低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眠的背抵在门上，心快得发疼。她认得那本画册――是去年画廊私自印的限量版，扉页有她的亲笔签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阮小姐。”男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，低沉得像大提琴的尾音，“冒昧打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像她调不出的那种灰，深却藏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开门。”男人的声音突然近了，像是也贴上了门板，“或者我让物业来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句话里的压迫感让她膝盖发。指纹锁“滴”的一声解开时，阮眠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按在了识别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眠正蜷在沙发上看一本旧画册，听到铃声的瞬间僵住了――这栋高级公寓的安保极其严格，除了物业，没人能直达住楼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告诉她，”他放下咖啡杯，杯底在玻璃桌面上磕出轻响，“我要见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季砚川用指腹摩挲画作右下角那个铅笔写的“L”，忽然想起那个东方女孩颤抖的肩线。

        阮眠的背脊僵住了。她缓慢地转，瞳孔微微收缩――他怎么会知？

        他本该拉上窗帘。

        季砚川向前一步，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

        女孩突然停下笔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锁骨。她的睡衣领口向一侧，出肩一颗小小的红痣，像画作角落不慎滴落的颜料。

        回国后，季砚川在画廊偶然看到《雨巷》系列。灰蓝色的调子，的街，路灯在水洼中的倒影被拉长成扭曲的色块――像极了敦那扇雨夜中的窗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时她在画画，长发随意挽起，出后颈柔和的曲线；有时她只是抱膝坐在窗边，望着雨发呆。直到某个无风的夜晚，季砚川看到她把脸埋进掌心，肩膀微微颤抖。

        门铃又响了一次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刻，他莫名想起母亲收藏的一幅莫奈――画中女子颈侧的珍珠，也是这样若隐若现的光泽。

        季砚川的钢笔在文件上划出长长一墨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季砚川。”他递来一张名片，金箔压印的字在灯光下微微反光，“您画里的雨天，和我梦见过的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门开的瞬间，走廊的光斜切进来，照亮她没穿袜子的脚和沾着颜料的围裙边。男人比她想象中更高，阴影完全笼罩住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