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孟觉缓缓地摇了摇，手指从范归的灵位上缓缓摩挲而过：“这不对……这不对劲，我好像忘了他，为什么……我不该忘记他的。”他呼变得急促起来，突然又抓紧了重璋的手：“你是见过他的对不对？你也知我们的事情，重璋，你告诉我……为师当年和他经历了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，师父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将范师叔忘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重璋足不沾地，早已修炼至踏雪无痕的境界。他几年前受了陆远灯一掌，却是因祸得福重塑经脉，如今早已是水镜观新一代弟子中最为出众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重璋轻轻点了点，到嘴边的话语却又咽了回去。在范归过世之初的几个月中，叶孟觉便是日日清晨为他上香祷告，只是后来……他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春寒眸中光一闪，缓缓：“他一定会见到孟觉，但这件事情，绝不能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知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重璋重重地点了点，握住了他的手：“对，那时的雪比现在大得多……乌压压的，仿佛天都要塌下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，而是……我听说下个月陆师叔会来此视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叶孟觉的目光从那灵位上淡淡扫过，说出的话语却是连自己也察觉不到的凉薄：“我确实应该记住他的，我曾是他的……侣啊……”他有些费力地望这阴郁的天空，试图回忆起范归的模样，那里很快即将迎来一场大雪，可也无法掩盖空气中厚的血腥味。

        修真者的年岁通常以一个甲子为计数单位，可这短短十年，叶孟觉却觉得自己已经过完了一生。去年才过世的范归，今年他就已经有些记不清他的模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叶孟觉所不知的是，此刻的水镜观形势之激烈，毫不异于漠北，掌门本无暇顾及他的死活，甚至连这封批准的回执，都是出自他最得的弟子司和愁之手。

        李光远自然插不进他们师徒二人之间，便也只好安静地退了出去，轻轻地掩上了殿门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服侍叶孟觉睡下，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掩了门，去了春寒的书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向掌门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，表明愿意跟在春寒左右，守此地平安。

        重璋眼光烁烁，带着某种不易察觉的哀伤：“这说明……师父你已经从往事里走出来了，这是好事……是好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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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譬如那炉中所燃的沉香，有一种古朴而温的气息，与当年范归爱的辛辣香气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等到这样过了一年，清明时他给范归灵位上香时，才依稀有片刻空闲去思考从前没有范归的岁月里自己是如何度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重璋说不出话来，只能跪在叶孟觉旁，静默地陪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跟重璋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，后者难免有些惊诧：“师父，你……当真不记得他的模样了？“

        自与魔门开战两年来，死伤者数以万计，早已将紫微外的河水染成了深黑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个时辰来找我，想必是有要紧事的。”春寒也不抬，继续审视着兵力署。

        这里原先是范归的书房，如今一年下来，格局虽未变化，但细节却早已添上了春寒专属的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个世界确实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逝去而停止，叶孟觉跟在春寒旁，每日周旋于各大宗门弟子之间，却丝毫不见疲惫。

        重璋怔怔说不出话来，他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冲动，半晌只得苦笑：“师父你忘了，范师叔不喜欢我……将我派去了观内，你们的事情……我并不十分清楚。”

么，我连哭都忘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所有人或真或假的悲痛不过短短几日，很快，魔门护法萧惜鸿携大军前来，正要趁此良机意图一举攻下紫微城。叶孟觉并没有离开漠北，回到他那依旧和平如往昔的江南分坛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叶孟觉这才松了手，他撑着脸想了好一会，终归是一无所获，只得黯然地垂下去：“罢了，你以后每日清晨记得提醒我，要为他上一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彼时月至中天，雪已渐停，一轮明月见多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，仍是隐于乌云之后。春寒很是喜欢重璋，便任他自由出入，从不命人阻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是么？”叶孟觉蹙眉，仔细思索着，“我在雪地里行走，好像是为了什么人？应当是范归罢，得知他的死讯，我该是很伤心很伤心才对……重璋，为什么现在想起来，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了？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浩浩的雪落下来，勾起了他淡去的回忆，叶孟觉模模糊糊地说：“去年这个时候，咱们是不是刚从江南过来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都快一年啦，也差不多是时候了。”春寒抬起了，脸上写满了疲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