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极度痛苦地活着。

        仿佛他这一生就该落得如此宿命。

        要么被木乃伊之树干最后一滴血死去，要么就为了他所保护着的卞宇宸肝脑涂地死而后已，两者似乎都没有本质上的差别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柳不花能大概理解一些十三的想法，换成他，他也愿意这样保护谢印雪，于是柳不花叹了口气，对卞宇宸说：“我不能给他打针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卞宇宸愣住，神情怔忡了一瞬。

        柳不花继续说：“这个毒药每个人只能打一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控制好剂量和时间，第一次能刺激人的血肉重新生长，使伤口快速愈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但已经遭受过一次毒药侵袭的人无法第二次承受毒药侵蚀，还会对解毒剂产生抗药，导致二次解药失去作用，因此我再给他打毒药的话，他会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柳不花将手插在口袋里，粉色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拂动，他脸上怜悯的神情与袖手旁观的冷漠姿态复杂交织，在这一刻真有几分像锁长生在这个副本内给他的疯医生份设定：“他一旦死在我药水下，就等于人是我杀的，通关那天我也会死在他手上，我怎么能给他打针呢？所以卞先生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就让十三去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卞宇宸听完柳不花的话久久没有出声，他垂着眼睫，眸底情绪在跃的篝火中晦暗难辨。

        反倒是宋曲悠捂着自己的胳膊问：“那我和穆玉姬……也得小心着别受伤，不能再被木乃伊之树寄生了对吧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柳不花点：“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也不一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卞宇宸却忽地笑了下，他半蹲到地上下血肉尽数枯萎，活似木乃伊干尸的青年面前，从十三的脖颈上取下装有不死泉水的水晶瓶，扭开瓶盖将瓶口对着十三的嘴，缓声问询：“十三，你想活下去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想的话，就把它喝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想活下去吗？

        十三在卞宇宸的声音中睁开沉重的眼，也在心里叩问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每个“十三”的格都不一样，有的“十三”觉得早日死了早日解脱，可以从容就义慷慨赴死；有的“十三”认为能为卞家，能保护着少主死去是无上的荣耀，便同样狂热地渴求着死亡；那自己这个十三呢？

        十三想：他是想活下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人生只有一次，死后的事谁知？

        起码这辈子他还没有活够，哪怕能再多活几天，多看一次日出和日落也是好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三蠕动嘴，贪婪地将水晶瓶里的不死泉水悉数饮尽。

        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十三动的结，看着他枯下的血肉寸寸鼓胀丰盈，霎时便明白了什么叫“活死人，肉白骨”——原来藏宝图没骗他们：不死泉水，是真的可以让人长生不死。

        卞宇宸后退两步，让出位置给柳不花，颔首：“现在，你可以放心给他打毒药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