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脱轨(一)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里,一种极其微弱、又无比清晰的声息,贴着耳廓响起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种视线不是单纯的怨毒或恶意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令人骨悚然的……专注的凝视。就像与故人离别多年,不期而遇的不可置信的样子;或许比起这个来还要晦涩得多,带着病态、贪婪的留念。

        都煦的心脏骤然紧缩,几乎要咙。她猛地侧过,用尽全力气,视线投向那面让她不安的梳妆镜。

        镜面依旧清晰,映出她惊恐扭曲的表情,不过这一次有些不同。就在她肩膀后方,那片空无一物的、被光明与黑暗分割的地方――

        声音空灵、缥缈,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重的冷气息,和一种扭曲的、饱执念的狂喜。它像无形的丝线,瞬间勒紧了都煦的心脏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,那镜中的虚影,动了。彼时又有一惊雷劈下,在闪电的霜白光华中,她没有影子,也没有脚步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女人微微歪着,视线穿透镜面,直勾勾地落在都煦惊恐的眼睛上――

        直到屋里的灯光不受控制地开始一闪一闪,最终发出灯丝超负荷运作被烧断的脆响,她眼前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中。并不是全然的黑暗,还有窗外的电闪光,正透过窗子汹涌地渗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,一个声音,不是通过空气,而是直接在她空白的脑海里响起:

        那镜中鬼影的凝视,仿佛带着实质的重量,压得她脊椎生疼,几乎要匍匐在地。

        都煦感到一般的寒意瞬间窜遍全,整个人如坠冰窟。那冰冷手指的虚影掠过之肤仿佛被无形的冰刃划过,激起一片细密的、濒死般的鸡疙瘩。

        寂静不再是无声的背景,它膨胀着,拥有了实,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耳上。世界被抽成了真空,只剩下她自己狂乱的心,擂鼓般撞击着腔,一声,又一声,震得她指尖发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看出那是人的轮廓,还是个颀长丰满的女人,发很黑很长,海藻一样的,足延到脚踝。她上单裹件丝质缟素紧连衣裙,大片的肌肤毫无血色,白得发青,凸起的脉络密布周,像是一件名贵的冰裂纹瓷,美得不似人间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团陌生的阴影,正静静地伫立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时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拉长。那鬼固然是美丽的,甚至比都煦这一生中见过的所有人都更美丽,可她一时间没法欣赏,牙齿开始不住地打颤,咯咯作响,在这片凝固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
        都煦猛地僵住,血似乎瞬间冻结,连呼都停滞了。她不敢回,只能死死盯着面前摊开的习题册,纸页上的字迹在她眼中模糊、跃,像一群受惊的蚂蚁。

        都煦想尖叫,咙却像被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;她想逃跑,四肢却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,动弹不得。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,如同被投入了冰封的深湖,刺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她每一寸感官。

        台灯的光在镜子里反,形成一个模糊的光斑。都煦屏住呼,心脏在腔里沉重地擂动。她死死盯着镜中自己后的那片空间,空气仿佛凝固了,带着粘稠的凉意。刚才那瞬间的感觉……是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很快,脖颈后的凉意,又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只白得近乎透明的手,缓缓从她后抬起,动作轻柔。那修长的指尖,冷得没有一丝活气,而且并未碰都煦的,悬在半空,带着一种奇异的、近乎怜惜的姿态,就这样轻轻抚过都煦映在镜中、因恐惧而僵的后颈轮廓。

        都煦坐回书桌前,却再也无法专注。笔尖悬在纸面上,墨迹在灯下晕开一个小小的黑点,像一只窥探的眼。她想,当初在入住时,房东可没有提到会闹鬼阿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声悠长、冰寒,浸透了无尽哀怨与某种病态满足的叹息,轻轻在她的耳垂上。

        是叹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猛地扭看向镜子。镜面光,清晰地映出她过长的齐刘海压住的黑框眼镜下,一张苍白中略带倦意的脸,和后空无一人的房间。

乎捕捉到梳妆台镜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――绝不是她自己的影。那感觉太快,快得像错觉,只留下一片心悸的空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次不再是羽般的轻拂,而是像一小块化中的冰,紧贴着肤,缓慢地向下。那寒意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阴森,激得她汗倒竖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一双嵌在窄面的摄人心魄的慧眼,睫长,瞳仁黑大,波动着诡谲、忧郁的底色。周缭绕着的肉眼可见的寒气,让镜中的影像微微扭曲,显得灵异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找到…你了…小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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